昏暗的出租屋里，屋顶的灯泡闪着微弱的光，整个屋里弥漫着能够吞噬掉人的灵魂的腐烂味道。夜幕降临，一对疲惫的夫妻带着失望的深情回到了这里，看样子今天又是没有女儿线索的一天。

他们眼神空洞，感受不到鲜活的力量，夫妻俩后半生的日子就在漫无天日、一无所获的时光中渐渐流逝，而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十二年。

直到二〇一九年的某一天，他们接到了女婿的来电。

女婿告诉他们，警方找到了他们十二年来一直在找的女儿。就在这一刻，夫妻两个人眼里终于有了光，激动的泪水蓄满了整个眼眶。

昔日一家三口的幸福合影

他们的女儿名叫小娟，从小生活在湖北十堰的一个小村庄里，她的上头还有个姐姐。

虽然这个家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但是小娟姐妹俩在父母的呵护下健健康康地快乐成长，小娟也在这个家庭氛围中养成了健康开朗的性格。

小娟本人学习也很优秀，虽然算不上天赋异禀，但是在学校里一直名列前茅，全家人都以她为荣，更希望她以后能过上出人头地的生活。

父母将厚望寄托在她身上，为了不让父母失望，家人就是她奋斗的最大动力。

2003年，18岁的小娟考到了武汉的一所高校，以前的年代大学生屈指可数，学历的优势更是为她添上了天之骄子的光环。

父母为了让她专注学习，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不让她操心，但是小娟也很懂事，为了攒足自己的学费，她一直利用业余时间打工赚钱。

小娟一直利用业余时间打工赚钱

到了学校之后，小娟的身边聚集了越来越多优秀的人，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全新的世界，大家都有非常优秀的身世背景和多彩的人生经历、

相比之下，小娟觉得他们就是在阳光下热情绽放的鲜花，而自己只是山谷深处暗无天日靠自己长出来的小草。

从小到大她只知道好好学习，但是和同学相比，小娟又觉得自己既没能力又没见识，这种敏感的自卑让她的内心逐渐封锁，甚至她都没意识到自己性格的转变。

小娟在学校里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别人都在松弛着过着大学生活，而她却只知道埋头苦学。

因为没有办法，只有不懈的努力才能够追赶上和别人的差距。

除了来自自己的压力，小娟还顶着来自家庭的压力。

小娟的父母时不时就打电话来关心她的生活，但话题动不动就会回到学习上。

小娟的父母态度虽然很温和，但他们对她学习成绩的期许还是让她感受到了窒息的压力。

而这种窒息感小娟没有向他们表达，但是却在未来的某一刻通过其他方式爆发出来。

2007年，小娟顺利从大学里毕业，刚出象牙塔的小娟收拾好沉重的心情，开始对多彩斑斓的世界充满期待。

她觉得凭借着自己前半生的努力，未来一定能在这个城市里书写自己的人生。

但在惨淡的现实面前，希望只会给我们带来更为沉痛的打击，让我们陷入到失望的沼泽中无法自拔。

刚毕业找工作都很难，这是每个大学生都要遇到的问题，小娟一开始对此并没有失去信心，她觉得自己会越挫越勇。

几番找寻之后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工作，这期间的磨练将会是人生最宝贵的经历。

在找工作时，为了节省开销，小娟只能在城市郊区里找房子，但是找房子的坑很多，年轻的大学生眼睛里闪的都是清澈愚蠢的光，他们往往就是被骗的主要对象。

小娟在人烟稀少的地带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区，房东和她的交谈非常融洽，两个人甚至没怎么讨价还价，房东就愿意用非常便宜的价格租给小娟。

小娟没有想到自己的租房经历竟然这么顺利，她没有怀疑对方的真实性，初出茅庐的小娟就这样直接毫无防备心地相信了他。

小娟在出租屋里大概生活了十天的时间，在这期间她还是没有找到心仪的工作，口袋里甚至都没有多余的钱。

出租屋 资料图

而就在这最艰难的时期，又发生了一件让小娟崩溃的事情。

十天之后，有一个自称房东的人要把小娟赶出去，因为她的房子已经到期，她如果不缴费的话就要收拾东西离开。

小娟此时这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个人愿意用便宜的房租把房子租给她，原来他就是个租金快到期的骗子，想在临走之前随便敲诈一个人。

小娟没有钱付给真房东，只好拿着行李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感受到世道的险恶之后，小娟还感受到社会竞争的残酷。

想当初她自信满满、意气风发地抱着简历在人才市场里来回跑，可所有的面试结果最终都石沉大海，没有一个公司成功聘用她。

人才市场里的拥挤人潮 资料图

小娟开始迷茫，她又一次陷入到自我怀疑之中。她不知道是自己眼高手低一直在寻求高薪的工作，还是自己压根没有被人重用的才能。

总之那段时间她看不清这个世界，也认不清自己。她走在人生重要的转折点上，但这里大雾弥漫，只能感受到耳边呼啸而来的风。

受尽挫折之后，小娟不想再在外面奔波，她只想回到温暖的家里逃避现实中的一切。可是家里的生活也并不好受。

父母虽然也在安慰鼓励她，但是他们还是时不时就会提到找工作的事情，这些话像刺耳的针一直扎在小娟的心间，让她在家里也仿佛如坐针毡。

和她一块长大的兄弟姐妹，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不论是学历还是学习成绩都不如她，可现如今他们都找到了安稳的工作。

有人在工厂里上班，有人在城里的各种杂货店打工，每个人的生活都在轨道上稳步进行，只有小娟停滞不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节奏，我们不需要因为别人的生活而扰乱自己的脚步。

可是小娟身上终有一件孔乙己脱不下来的长衫，看到周围人，她没有办法继续在家里停顿下去。

为了远离这个喘不上气的地方，她决定背上行囊，离开家乡，来到上学的武汉继续找工作。

可是生活并没有因为她重拾信心就变得越来越好，小娟在面试时的表现依旧一般。

小娟心想，无论自己怎么努力，自己始终都是一个只会做题的笨小孩，她没有展现自我的自信，也没有能把理论应用于实践的能力。

武汉站 资料图

而且这时她的钱包还被偷了，身份证也不见了，生活直接把她推在深渊里，让她再也没有力气抬头仰望星空。

小娟不想再在这条路上奔波，这么多年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于是她不再接父母催促找工作的电话，因为她不想再让父母对自己失望。

她也不打算回去，她只想消失在大众的眼里，随便做一份任何人都能做的服务员工作昏昏度日。

可即便如此，生活依旧不满足她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小娟在这个城市里无依无靠，没有身份证的她就像一个流浪汉般，在偌大的城市里举步维艰。

她拖着随身携带的行李箱在天桥公园里辗转，城市里每个不起眼的角落都曾是她的临时住所。

没钱的她吃东西也是有一顿没一顿，小娟在垃圾箱里能翻到什么就吃什么，运气好一点还能碰到一个好心人给她点食物。

没有工作的小娟每天就卖点废品，时间久了她的眼神也开始麻木。

小娟的灵魂开始一点点被麻木的生活腐蚀，她不再焦虑，不再有压力，反而每天在漂泊的生活中可以随心所欲。

但为人父母的人可没有她这般无牵无挂地轻松，联系不上女儿的夫妻俩渐渐慌了神，他们在公安局报了警之后，开始在武汉的每一条大街小巷里四处寻找。

小娟就这样音讯全无，在所有人的生活中人间蒸发，父母几天几夜为她担忧得连觉都睡不好。

夫妻二人几天之内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不仅头上长出了白发，脸上也有了更多的细纹。

警察在接到报警之后也立刻开始立案调查，但通过走访小娟以前的同学、出租屋的舍友、面试过的公司，都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她的下落。

小娟的母亲趴在丈夫怀里哭得伤心欲绝，他们很担心女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但不管是哪种可能，他们都要继续找下去。

他们走遍武汉的大街小巷，在每一个角落里都贴满了寻人启事的海报，夫妻两个人身体本来就不好，长期劳累的奔波让他们关节损伤得更加严重。

为了找人方便，即将步入年迈的夫妻两个人从老家搬出去，每天就在武汉的一间小出租屋里生活。

在武汉寻找无果之后，夫妻两个人决定卖掉房子，开始在全国各地到处寻找。

虽然这样的行为属于大海捞针，但是和很多寻子的家长一样，只要有一点希望，他们都不想放弃。

12年的时间，夫妻两个人每天都在奔波的路上心酸地活着，另一边的小娟也在拾荒的岁月中变成了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而寻子之路终于在2019年发生了转机。

2019年，武汉一位名为徐亚堂的民警因为工作的原因刚好需要到一座废弃的楼房里进行检查；

这座房子破旧不堪，里面的设备全部老化，周围的废墟长满了野草。

徐亚堂闻到房内刺鼻的味道，直接皱起了眉头，但接下来的这一幕更让他瞪大了双眼。

当他来到顶楼时，突然发现角落里有一个人的身影，他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住着一个流浪汉。

徐亚堂试探性地问了几句，却发现这个流浪汉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看样子也就30来岁。

看着弱小邋遢的女人，徐亚堂赶忙派来几个民警过来帮忙，这名女子就这样被带进了警局里。

来到警局之后她用恐惧的眼神盯着周围的一切，面对警方的提问也一言不发。

在几位女警官温柔的开导下，她才愿意说出自己的经过。而这个女子就是小娟。

徐警官听到小娟的经历之后，立马想起12年前失踪的那个孩子。

根据小娟提供的电话和住址，警方立马就联系到了她的家长。

电话接通之后，那边传来了年轻女孩的声音，看来是小娟的姐姐。

小娟姐姐听到徐警官的讲述之后，二话不说就把电话挂了，因为这些年来她们一家遇到了太多的骗子。

警方对此并不感到惊讶，而是有耐心地再次拨通对方的号码。这次接电话的人是个男性，应该是小娟姐姐的丈夫。

警官联系小娟家属

男子听完徐警官的话之后，虽然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但是还是把话传给了自己的岳父岳母。

老丈人听到这段话之后激动得大哭，夫妻两个人的心情此刻就像决了堤的洪水般浩浩荡荡、兴奋不已，他们迫不及待地就要前往警局去见自己的女儿。

夫妻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来到警局之后，却发现等待他们认领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拾荒乞丐。

这个乞丐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夫妻两个人愣了半天，才发现这是自己的女儿。他们抱起女儿崩溃大哭，一时半会儿很难抑制住激动的情绪。

看着这一幕，警方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老两口平复好心情之后，才开始询问她这么多年的下落，小心翼翼地问女儿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

得知真相之后，夫妻两个人直接瘫软在地，他们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女儿是因为来自父母的压力才选择离家出走。

家人相见抱头痛哭

他们没有怪女儿，只是陷入到无尽的自责之中。

但是久别重逢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事情，他们一家人不想再沉浸于过去，不想再分辨个是非对错来，他们此刻只想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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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作者 | 蚕豆

编辑 | 阿琰、书书